第十三章 春之雷(七) (第1/2页)
竞技场中嘘声四起,观众们掰下悬挂在棚子上的冰锥摔进场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愤怒,负责人站在场地中央,脚边是一地的碎冰碴子,他那毫无底气的声音很快被淹没,随后他本人也只能用手臂护着脸在这场人为的冰雹中落荒而逃。没人关心他给出的理由,牵强也好,合理也罢,观众只想让第十场对决继续下去,并不是每天都能在凛鸦竞技场见到如此激烈的战斗。但是几位当事人并不会在乎,他们从一处隐蔽的通道登上了东看台,来到了格雷戈里四世所在的包厢门前。
“你跟过来干什么?”威廉将军皱着眉头看向阿德萨斯。
“我的报酬呢?”阿德萨斯反问。
“去找负责人,告诉他那五百金龙从王室的分成里扣。”
“看来威廉酋长自从投奔格雷戈里家族后位高权重啊,什么时候脱了铠甲去当瑞文斯顿的内务大臣?”阿德萨斯轻笑一声,在对方的表情翻涌出怒意前快步从楼梯口消失。“这人的嘴巴真贱。”瑟坦达拍了拍威廉将军的肩膀,“别把一介佣兵的话放在心上。”
“我明白。”威廉将军平淡地说,可一旁的埃修却看见他攥紧了拳头,青筋自手背暴突出来。
“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所以不需要过于拘礼。”瑟坦达对埃修说,“但也不能过分散漫。”而后他推开门,“二哥,我上来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威廉不下去阻止,让你们一直打下去的结果会如何?”椅背后面站起一个衣饰朴素的中年男人,看向瑟坦达,微笑着问。在褪下了华服与王冠之后,瑞文斯顿的国王看起来跟一名传统的北境男人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骨架高大却不突出,身材健壮而不魁伟,眉宇粗犷又不放肆;然而高贵而威严的气质自然而然地自他发问的神态、语气间流露出来,显然他不仅是一名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还是一名老练的当权者。
“我会取得最终的胜利。”瑟坦达回答。
“那你怎么认为呢?”格雷戈里四世又看向埃修。
“我会死,他重伤。”埃修说。
格雷戈里四世的视线转回瑟坦达,后者神情虽有些不屑与不忿,但并不吭声,那一字的浓眉则丧气般地耷拉了些许——他也赞成埃修的判断,只是不愿意承认。格雷戈里四世笑了笑,视线转向埃修:“报上你的名字,战士。”
“埃修·巴兰杜克。”
格雷戈里四世先是惊讶,而后恍然地大笑起来:“原来你就是埃修巴兰杜克,来了凛鸦城,不先来找我,反而在凛鸦竞技场厮混?”他一边笑一边拍打着椅背,语气中并无责怪的意思,“我还在想这年头超一流水准的战士怎么也跟春麦一样,过完冬天就冒头,原来是同一人。怎么,瑞文斯顿的男爵头衔,比不上竞技场二十五万第纳尔的奖金?”
“只是想为未来领地的管理筹集一些资金,何况离陛下定下的期限尚未到期。”
“你还没向我宣誓效忠,就想着要为我管理北境的一座村庄了?”格雷戈里四世抬起头,望了望天色,“时间不早了。巴兰杜克,虽然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宣誓的场所,但姑且还是在这里进行吧。开春有很多事情比无谓的仪式更重要。”
“并不是,我也很反感冗长而无趣的仪式。而且誓言的牢固程度并不取决于场所。”埃修单膝下跪在格雷戈里四世面前。倒是取决于他会不会再掏出一个黑十字架——他暗地里想。好在格雷戈里四世并没有这么做,他似乎很满意埃修的回答,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拔出自己的佩剑,搭在埃修的肩膀上。冷冽的寒意带着金属的重量沉进皮肤,埃修的脊髓深处突然冒出了一股陌生的、寒颤般的冲动,似乎是在与寒意相呼应。埃修强行按捺住打冷战的冲动,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朝肩膀上的长剑瞥去,那是一柄手半剑,剑身的材质非常奇异,既像金铁一般厚重,又像冰雪般折射出剔透的光。剑刃边缘是激烈起伏的锯齿,排列并不规则,如同野蛮生长的獠牙,很难想象什么样的鞘会容纳这般狰狞的剑而不会彼此摩擦损伤。埃修的视线隐蔽地落在格雷戈里四世腰边的剑鞘上,确实很宽大,宽大到任何长剑插进去都会在鞘里叮当作响,而鞘的开口处弹开精密的机簧,应该是固定的装置,想来又是王立学院学者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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